夕阳熔金流云尽染。
崇安的晚霞自有一份独一无二的耀眼但比天边霞光更炽烈的是妇人们所过之处几乎要沸腾起来的气浪。
气浪卷着浓稠而馥郁的香痦子甚至能清晰地分辨那究竟是什么香气—— 那是炊煮过后的谷物香是土灶大锅里炖煮的肥肉块喷涌出的油润荤香更是无数张咧开欢笑的嘴里呼出的滚烫生气。
它们搅在一起成了最醇厚的人间烟火。
只吸一口痦子便自觉那味道从鼻腔一路烧进心里。
可那些可遇不可求的香气并未为他而停留。
他跌跌撞撞跟着脚步生风的妇人们绕城而行看着那些并不颜色鲜亮的粗布裙裾在晚霞中扫出一道道忙碌的轨迹...... 而后在天光将坠时又跟着她们重新回到一切伊始之地—— 那是一片似乎有火烧痕迹如今却已被修整拆平的一大片空地。
如今此处却好像成了她们的欢庆之所。
妇人们各自将手中的海碗或木盘放置在空地上早已备好的百来条流水桌席之上。
堆尖冒油的炙子烤肉、整只肥鸡、饱满如元宝的麦饺、热气蒸腾的炊饼、还有那颤巍巍、红亮亮、挂了浓稠酱汁的硕大肉块..... 热气混着香气凶猛扑鼻。
长条木桌被压得吱呀作响几乎要被这丰盛淹没。
痦子远远偷看着这一切而后他又看到了那一位带他们进城的‘女县令’。
昨日她是一位气质清冷年龄甚小的貌美小娘子。
今日站于流水席中心那巨大篝火堆前的她身形却似乎比自家将军都要高大。
所有的妇人都在看她她亦垂下眼眸如同悲悯众生的菩萨一般举着手中浸满松油正在熊熊燃烧的粗壮火把高声说着什么。
她在说着什么她肯定在说些什么。
不然那些围绕着她的妇人们不会纷纷擦去眼泪。
但她究竟在说什么痦子听不见。
或许是因为隔得太远。
也或许是因为那把火把引燃篝火的动静太大一如性命一般‘喧嚣’‘沸腾’。
于是他只看到了夜幕将垂之下那团腾空的烈焰。
桀骜不驯的火舌肆意狂舞噼啪爆响着冲向穹顶沾染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心气......与解脱。
痦子不擅撒谎他发誓他确实从那席卷天际的滔天火光中从那一张张或是老态龙钟或是娇媚可人的脸上看到了‘解脱’。
众人眼含热泪拥趸着余县令余县令将那根顶端挂有‘粮食花团’的竹竿立在稍稍远离篝火的场中而后捡起一个似乎是石块似乎是沙袋的小东西去投掷尖端之物。
余县令没能一击即中不过她也不失望周遭围观的妇人们也不喝倒彩只是嬉笑着又推上前一个面露羞涩的小娘子。
小娘子的准头比余县令似乎好些小沙袋擦着尖端边缘而过勾得那团金黄的稻穗微微轻摆...... 余县令身旁立马有人从一张摆满东西的桌上为小娘子取下一个物件送到了小娘子手中。
奖励。
痦子听到了她们似乎在唤那东西为‘游戏奖励’。
而篝火旁的‘游戏’似乎远不只有砸稻穗这一个。
踢毽子捶丸斗草猜枚叶子牌...... 日光已经沉入天际而崇安的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痦子愣愣看着远处的嬉笑喧嚣看着那些妇人们玩闹稍小一些孩子们结伴笑闹在人群腿缝里追逐钻窜又看着一个虎头虎脑的小子猛地蹿过眼疾手快地从案上捞起一根还滴着油的肉骨棒扭身就逃身后留下他娘半真半假的嗔骂和旁人一串银铃般的笑...... 浮华过眼而后他才意识到了一件十分可怕的事实—— 这个空地十分的大桌椅板凳也远比那些妇人要多得多。
这便意味着此处原本可以容纳更多的人。
崇安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城中一共有多少人算来算去差的也只有兵营里那些弟兄。
他们原本可以在此处...... 他们原本竟然可以来此处。
然而然而...... 这念头自痦子的心头升腾而起便如那团正在熊熊燃烧的烈火一般无法抹去。
痦子仓皇收回视线试图逃离可转过身后才发现身后不知何时多了许多同他一样藏着的弟兄们。
若是换做往日的痦子没打几声招呼肯定不愿离开。
可今日痦子早已心神大乱甚至没去寻同行的飞腿便狼狈的拨开人群转身离开。
他的力道不小所过之处少不得有人被他推的一个踉跄。
可没人吭声。
此夜第一场喧嚣已经开始还有下了工的百姓分批源源不断赶来...... 而在此等喧嚣之中这些投奔于崇安的军户们终于才深刻认识到一件事—— 崇安就是崇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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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地址酿秋实第三百零八章 篝火庆典来源 http://www.baidaii.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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